“我知道我已经回不去了。”尽管说这话的时候岑伦觉得自己是平静的,但说完之后,不免悲从中来。他平复了一下情绪,才继续说道:“可我就不明白,我这没招谁没惹谁,怎么就落你们手里了?如果我真杀人放火要下地狱……”说到这里,岑伦忽然停住了。他原本只是想口嗨一下,可话一出口,却又有些心虚。虽然自己并不曾杀过人放过火,可偷个懒、撒个谎啥的……岑伦咽了口口水,转头看着白无常,脱口问道:“我会下地狱吗?”

    白无常依旧笑眯眯的,但他的笑在岑伦看来,就像是黑无常的冷淡一样,不能说明任何问题。于是,岑伦有些不安的又试探着问了一句:“如果不是下地狱的话,需要用这么粗的铁链锁住我吗?在人世间,只有杀人犯才被戴上手铐脚镣的。”提到人世,不免心酸。

    白无常一笑置之,说话的是黑无常。只听他仍旧一副不耐烦的语气,说:“戴不戴锁链完全取决于你自己,与我们何干?”

    “什么?”岑伦猛地把头转向黑无常一边。我给自己套上锁链,让自己跪在地上站不起来——我傻呀?可他马上又意识到,自己的头能抬起来了,并且,转动自如。便低头看了看身上,确实,没有锁链。大为惊讶地抬起头又问了句:“为什么?”

    黑无常“哼”了一声,说:“世事本无常,庸人自扰之。”

    岑伦本想回怼黑无常一句,问他能不能说点人话。转念一想,他……是——人?还是算了吧。

    天是没法往下聊了。岑伦虽有一肚子问题,也只能在黑白无常一左一右的夹击之下默默往前走着。为了不让自己对即将发生而不管发生什么自己都无能为力的事情感到恐惧和紧张,他开始努力回想自己是什么时候没感觉到锁链的存在的……对了,是在他接受自己已经离开人世这个事实之后。也就是说……说什么呢?岑伦摇了摇头。黄泉路是吧?有什么大不了的,走起来软软的,一点不硌脚,跟谁没来过似的……等等,岑伦想停下自己的脚步,虽然没能停下,但显然黑白无常都感觉到了他的停顿。黑无常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听白无常道:“怎么了?”

    岑伦略一思忖,还是觉得白无常比较好好说话,便把头扭向了自己的右边却并没有用眼睛看着白无常,一边想一边说道:“有一个穿红衣服小孩儿,他跑到我的车头前面,我以为我撞到他了,下车来看却又不见人影。我第一次到这里来,好像是被那个红衣服小孩儿带进来的,可他好像被什么东西拽回去了。等我好不容易爬回十字路口,就看见他推着一个人上了人行道……”——说到这里,岑伦抬眼看着白无常——“唐可娴……”他想起来了,被红衣服小孩儿推着上了人行道的那个人叫唐可娴,如果不是再次见到,岑伦怎么也不会把她想起来了吧?也许再过一段时间,这种一面之缘的浅显记忆就自然而然从大脑皮层里消失了……嗯,想多了,现在消失的不是自己吗?

    岑伦想搔头,结果他真的抬起手搔了搔自己的头发——他是真想不明白。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个红衣服小孩儿,你……你们肯定知道他是谁,对不对?因为你们是黑白无常啊。他为什么可以回去——我是说回到人世,而你们却不去抓他?还有那个唐可娴,她跟这事儿又有什么关系?”说着,不免替她担心起来,嘟囔了一句:“她没事吧?”

    白无常面色仍旧平和,说:“问题还挺多。”

    同时,岑伦听见走在自己左侧的黑无常“哼”了一声。

    突然,岑伦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一切都太突然,从把车停在十字路口开始,他就一直在努力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此刻,他唯一清楚的一件事是——自己已经被黑白无常带离人世,可,他的身体还在那里。现在,那个身体在另一个灵魂的控制下在干什么?开着他的车,大模大样地回到他的家,喝妈妈给他准备的牛肉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岑伦整个人一沉,再一次跪在了地上,低头一看,锁链又回来了。这回,他没有挣扎,而是任由自己整个儿地趴在黄泉路潮湿的土地上。黑白无常对望了一眼,整齐划一地分别伸出各自的左手和右手,将岑伦从地上轻轻一提,由不得他不站起来。而此时的岑伦浑身散了架似的,垂着头,任由黑白无常摆布而毫无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