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铃响起的时候，是早上七点半。屏幕刚刚亮起来，就被季郁之“啪”地按断，他轻轻地起身，垂眸望向身边安睡的弟弟，他唤了一声，只招来季斳无意识的哼哼，于是叹了口气，又做贼似的轻吻对方的眉心，由于纵容，生生推迟了两个小时才叫醒男人。
季斳迷迷糊糊地起床，抬起手臂任由兄长把衣服套上，连洗脸刷牙季郁之都亲力亲为。他坐在餐桌旁，小口小口地喝粥，忽然意识到自己今天穿的衣服并不是平常的居家服，他心下一动，勺子和碗壁的碰撞声清脆，嘴唇嗫嚅了几下，才迟疑而缓慢地询问:“…要出去？”
他的声音带着点犹疑，眼睛却忽闪了一下，面上有强撑的不在意和掩盖不住的期待。
季郁之抬眼看着他，感觉弟弟像是一条在他心里横冲直撞的小鱼，殷切地咬钩，尾鳍荡出层层叠叠的水纹。他笑了，眼眶好似月牙，却并不回答季斳的问题:“先吃饭。”
许是因为季郁之的话里和着软和的气，余音的尾调绵绵，又或者是因为对于可能接触外界的欣喜，季斳少见地没有故意和男人对着干，而是乖乖地应声，三下五除二地应付完早饭。等到季郁之的视线从手机里秘书发来的文件转移到季斳身上时，他才发现青年几乎已经是如坐针毡了。
而后者接触到他的视线，先是应激一样地瑟缩了一下，随后下意识咬了咬下唇，豁出去似地凑到季郁之跟前，又轻声询问了一遍，没有得到答复，他迎着兄长戏谑是眼神，又讨好似地舔了舔哥哥的唇瓣。
他的舌尖浅浅探在男人的唇缝间，耳尖通红，眼眶忽然氤上了泪，不自觉地唾弃起自己的行径，好像被伤透了心似的，正要从季郁之怀里抽身，又被年长者扣住脖颈，由哥哥主导的吻变得异常湿腻，他的嘴里发出色情的喘息，舌根被轻轻扫过，整片口腔都麻了，唇肉更是被吮肿了，连下巴都被咬了一口。
这人是狗吧——季斳这么想着，挡在男人胸前的手却不知为何没有抵抗，甚至连反抗都是没想的。他乖乖地由着男人亲吻，直到要过了火才叫停，他用手挡住哥哥的嘴，眉头颦起，语气却与其神态迥异，尾调有着不易被人察觉的绵长:“说好了要出去。”
季郁之自然是心不在焉地哄了几下，看着窗外的晨曦，不由地勾了一下唇角，好看得不像样，可这其中嘲讽的意味却更是大于别的情绪。
他们到达市区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因着位置关系，车程长得可以，虽说是工作日，但因为没赶上高峰，还是减少了许多磨蹭在公路的时间。季斳站在街边等季郁之停车，无所事事之余，眼睛却被一抹鲜嫩的鹅黄色占据，一个小女孩抱着一大束花，正在街边努力地揽客，但这又不是节假日，自然没几个人光顾，女孩在路边走走停停，惆怅地低下头，片刻后却好像感受到了季斳的目光似地望过来，季斳暗道一声不好，连忙低下头，又随手把帽檐压地更低了些，看着自己的鞋尖出神。
又过了一会儿，他虚虚松了口气——倒不是对小孩儿有意见，只是任何一个两年没怎么和陌生人交流的人乍一不适应而已。他正腹诽着，一晃神，却看见一双小小的棕色皮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漆面斑驳，看起来有点破旧的样子。
“哥哥？”清脆柔软的声音响起，季斳抬起头，小女孩那双眼睛漾出了笑，“要买一支花吗？”
看着他半晌没吭声，小女孩看了一眼手表，有些急了，面上出现了点慌乱的神色，央求他道:“求求你了哥哥，要是回家之前没有卖完，我爸爸又会……”
季斳呆呆地愣在原地，他的手摸进口袋，可什么都没摸到。他站在太阳下，这一瞬间却有点发冷——他真的一无所有，甚至连一束花都买不起。精神上的打击往往比物质上来得更沉痛，他可以现在就逃跑，却没有一分钱去买一张车票。他知道季郁之的手段，贸然逃走，季郁之也保准能让他根本离不开这个市区。
他好像被冻住了，额头上冒出汗珠，舌尖不住地舔过干燥到快要开裂的唇，双腿几乎都要软了，整张脸煞白而憔悴，看起来似乎马上就要晕倒在路边。
小女孩自然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于是伸出手，想要搀住他，季斳却连连后退，左脚不知怎地绊了一下，失重感袭来，他闭上了眼，但肉体砸在地面的闷响没有出现，他的鼻尖环绕着一股清冽的气息，落入了哥哥的怀抱。
“小斳好笨。”季郁之状似不经意地抱怨道，瞥过小女孩抱的花，然后轻声询问道:“想要？”
不。
话语几乎已经到了嘴边，季斳看着女孩略带期冀的模样，又把话吞了下去，随后动作微小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