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有误,
周郎顾。
这是姑父题在的卷首语。必齐读过,那是一本爱情,书里的女主青衣出身,唱错了一句词,因而和通晓音律的男主结缘……
今日,姑父告诉必齐,那女主就是以她为原型写的,身世以及命运,或多或少,有她的影子。
许多年没来过戏园子了,这里倒是没甚变化,只是物是人非,施少庵领她往小时的练功房去,甫推门,敝旧的微尘在光线里摇曳。
姑父说,自打你离开,这处再没启用过了。
当他在给自己留个念想吧。多数时候,人对现实无能为力了,就会载着过往念念不忘。
“齐齐,你骂我懦弱罢。枉我虚长了七十余年,仍未学会向前看,也没勇气面对挫败。”正如外界眼里,他空有一桩圣人之名,却连最轻易的教养儿女都做不好。
周恪方才席上渗透的,饶是他作为小辈无从批判,但真相已然绞杀得施少庵百口莫辩。尤其眼下看见必齐,
像看见一笔再不争的罪证,负愧且残忍。
必齐看着屋里熟悉的陈设,桩桩件件,新鲜如昨,她由不得地饮泪,“先生有句话,我一直牢记于心,”这是时隔十载,必齐再度尊称施少庵先生。
戏曲界有句话,既为师徒,就要以性命相见。她难以言衷,从她拜师进门那日起,这段师恩情就比命还重,“您说过人生有遗憾与苦难的加持,圆满才有意义。”
因为月亮的阴缺难全,人们才会欣喜向往满月。
她饶是不求圆满,但也是再世俗不过的人,会脆弱会偏执。
明明来前,她一百个饮恨周恪的,恨他不管不顾地图谋自己,恨他把真相以这么不堪的方式披露出来。
然而,她又矛盾地感谢他。“不是周恪牢牢系着我这么多年,或许我早就失足迷途了;
不是他狠狠一记推手,我或许永远没有勇气向您坦诚。”
此刻她唏嘘命运的戏剧性。施家人都在检讨当初没能坚持留下她,然而,必齐和当年的口径殊途同归,“姑父当时如果强硬劝下了我,未必会有更好的结果。反倒是这样的离开与重聚,舍近求远,心境变了,我才能正确看待妈妈的死亡。”
也正因如此,爱才不会畸变成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