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里鸦雀无声了一瞬,复又开始三三两两嘀嘀咕咕起来。

    裴旻在燕江边单独给六殿下立衣冠冢的事不是秘密,便是从那时起,裴旻不上朝的日子里总是穿着白衣,皇子过世,宫里设灵堂请来护国寺僧人诵了八十一天往生咒,入了夜,臣子不便在宫中久留,裴旻就自己提了送魂灯去燕江冢边,也念着往生咒,盼着他的殿下有个好轮回。

    便也是那时,裴旻对六殿下的心意在整个大宁传了个便,谁家的小岚君不想有个这样的人来疼自己。

    谁都不怀疑裴旻深情,但深情的人自己掘了自己立下的根,那就值得耐人寻味了。

    包括越厉和越斐在内,他们都认为裴旻得了宁安帝的圣恩,都是因为他对六殿下的痴心,这样的点很好拿捏,六殿下即便去世了,宁安帝也有许多能许给裴旻的承诺,样样都能和越奚沾上关系。

    六殿下便是束缚在裴旻身上的枷锁,在这之前,所有人都没有想过这枷锁会有掉的一天。

    在明堂里有一席之位的人哪个不是人精,日日都和人心打着交到,许多山君甚至不止一位岚君,偏偏都忘记了,裴旻也是山君,受着本能桎梏,一个死人又能拴住他多久?

    他的山君本能只会第一个不同意。

    陈执皱了眉,越厉昨日回来后便直接回宫去君阁述职,推冢一事连自己都是裴旻亲自告诉的,隐龙卫有监督百官之权,最终的消息都要汇集到他这里,由他报给陛下。

    正式的条子今晨才递到了自己值房的桌上,如今有人越过了他,将消息递给了越厉,他看了一眼越斐,越斐用扇遮了半脸,挡住了神色。

    “难得燕王关心。”裴旻顺着越奚的毛,方才越厉的话教他浑身都炸起来了,“不过要教王爷失望了,臣推了墓不过是觉得今年冬天太漫长了些,燕江边寒冷更胜以往,一直住在那里,未必太可怜了些。”

    越厉盯着他,眼神逐渐锋利:“奚儿在江边睡了三年,左相今日才觉得可怜?”

    “那是他魂离处。”裴旻也迎了上去,眼里的刀不比越厉钝,“他是在那里离开的,他的路从那里启程,若非如此,我又怎么舍得让他一个人呆在那里!”

    裴旻原本就是要接他回来的。

    但是在那之前,越奚便已经回来了。

    这些事他没有告诉越奚。

    手指上传来小猫温柔安稳的舔舐,他晓得越奚明白了他的话。

    裴国公背着手站在一旁,儿子的话让他百感交集,他自然是晓得裴旻府上有了人,谁能想到这个混小子竟然还能作出来这等事,心中记挂的依旧是六殿下,那儿媳妇被他弄回家里,不就是将人当做替身么?

    否则如何解释遮遮掩掩了这么久,不说见到人,总该叫人往家里递递画像,好让自己和悠儿看看,儿媳妇儿家在何处也不说,除了将那扳指要了过去,亲事连一点苗头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