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道理,要是有个人明明是我的学生,却不听我的劝、哪哪都和我对着干,那我也是要气死的,搞不好会给他比两个枪子还过分的教训——我是说梦中。

    而仔细想想,我确实不止一次地冒犯了夏目老师。

    譬如说初次见面时我因为太过惶恐半天没能悟透老师的言外之意,等到他不耐烦才战战兢兢递了香烟、又比如后来我因为沉迷看闲书而通宵达旦,完全把他布置的文学赏析给抛在了脑后……再比如说我压根不喜欢和泉,而更喜欢波德莱尔和坡、琼恩……

    不到半分钟功夫,我就在心里罗列了数条,堪称三十六大罪。因为太过轻易、而罪状又实在过于繁多,我几乎一瞬间就被沮丧和懊恼压倒了。

    我惶惑不已,抬起头,像雏鸟那般张望着,试图从熟悉的人那里得到答案。

    我看向了织田作之助,“……我的先生真的对我做了那种事吗?”

    红发青年顿时露出令我费解的神情,“芥川,从前的事我们就不要再提了——你不必在意,从明天,不,从现在开始,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的。”

    按照社交礼仪和以往经验来看,这时我应当闭嘴,因为那答案很可能令我十分尴尬。

    不过,我却要讨个明白,看看到底什么事惹了夏目老师生气,然后把它列为现实的参考。

    “是为了什么?我没能完成他布置的任务?我违背了他的嘱咐?又或者别的什么?”

    织田撇开视线,不再看我,而是狠狠地剜了绷带少年一眼。

    被他瞪了的绷带少年——也就是太宰则盯着我,眼神极黑极黑,突的,他伸出手指,像是好奇又像是困惑地戳了戳我的腹部——先前的伤口处(说到这儿,就不得不提,这个梦实在过于真实,连伤痛也是如此。)

    我迅速向后瑟缩,他的反应却灵敏极了,用不容抗拒的力度一把拽住我。

    这下我只好瞪着他,极其恼怒的。

    “请阁下自重点!”

    他没搭理我,自言自语道,“人的身体这么脆弱吗。中了弹,腹部开始积水,肺部有了瘀血,连带的,精神也萎靡不少……”

    我原是不想搭理这人的。他说话太不委婉,而且我已经想起他就是给我枪子的那个人,夏目身为我的老师,即使他再怎么过分,我也只会接受。

    尽管,被否定的滋味并不好受,尤其是当这柄利剑来自于憧憬之人。毕竟,人对憧憬之人总是不设防的、几近于裸/露出最柔软的软肉。

    夏目老师于我就是这样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