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最终平稳开到小区门口,被一道桅杆挡住。顾言清往严泽那里看一眼,严泽此时正看向他,会意,指了指停车场,示意他开进去,又打开储物柜,取了进门卡轻轻放在台上。顾言清心中微微讶异,想他面上看着冷峻,却意外的好相处,蛮礼貌的男人,一副民国先生派,没什么讨厌相。他心理上有变,映照到动作上都显得客气几分,连接下来复归的沉默也不再那样僵硬。

    预备进停车场时保安接过卡,要操作一番的样子,顾言清无事,顺势偏着头,去看将树枝刮得呼呼响的窗外。车载音箱仍然尽职尽业地播放着轻音乐,顾言清漫无目的地想,这时的天好沉,又轰隆隆的,像要下雨,早知道该带上伞的。

    严泽像能剖开他的心似的,忽然打破了车内的宁静,淡淡地转头问他,“好像要下雨了,有带伞吗?”问完又转回头,全然不在乎的模样。

    但这是顾言清许久未曾听过的关心。尽管它轻浅得如同雨中的浮萍,顾言清也忽然被调动了许多的情绪,霎那间,过去的好多事情难以抑制地涌向他,在未落的雨与闷热的雨前空气中,他想起妈妈、小姨、李燮和另外的他以为自己早已忘记的人。不过他们只是陌生人,性格也使顾言清无法外露多余的情绪,于是他刻意将车开在路上更暗的一侧,用黑暗将自己完全地隐藏。

    等到了车位时,他才发觉自己刚才忘记回答问题,但这时补救已显得刻意,索性装作自己刚才没有注意。倒车的一套操作顾言清练得蛮好,这时操作起来也十分顺畅,等车最终倒进车位,一切完好无损时,他才终于转向严泽,尽量自然地问他,“严先生,请问需要我送您上楼吗?”虽然这简直像个性暗示,但Neil发誓,这只是在展现calm服务的周到与贴心,至于其他的浮想,都只是某些人想淫见淫。顾言清对这套油滑说辞倒没有多余的想法,但既然店里这样规定了,他也需要在形式上符合规定。至于严泽怎么看他,他现在也没有多余精力去在乎。

    而在等待回答的间隙,顾言清又不自觉朝严泽那里看了几眼,才发现他的眉骨格外的高,并不像传统亚洲人的长相。严泽也并没有沉默多久,很快,顾言清隔着薄薄一层空气,清晰地听到了他的答案,“可以。”不像是对于顾言清问题的回应,而更像是一个允许,允许顾言清进入自己的领地。

    顾言清意外地挑了挑眉,毕竟严泽看起来是不会让陌生的空气进入他的家门的那类人。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秉着服务素养下车开门,又拿干净纸巾擦了擦钥匙,方打算将其还到严泽的手中,转头才发现严泽早已站在车的后方,一身黑色风衣带着早到的秋的冷肃,又橱窗模特似的高挺,敛着眉眼像在等他。此时接过顾言清上前几步递来的钥匙,也没说话,只是领先顾言清两步,使顾言清自然跟在他的身后。但快走到电梯口时,速度没有方才的快,顾言清猜测他大概喝了什么有后劲的酒,这时劲头上来,头有些发晕。

    顾言清回忆着自己少有的几次醉酒经历,认为那实在不是什么让人舒服的体验,于是准备说点诸如现在头晕吗需要醒酒药之类的安慰话。但伴随着电梯清脆的叮声,他忽然感觉到包里手机的振动。在那个时间段,到来的消息一般并不美好,他的心中霎时闪过一丝浅淡的抗拒。

    不自觉皱起眉,敷衍着进入电梯后,他打开手机,而消息转了两转后,终于在电梯到达2楼时缓缓出现:「盛:伯母明天上午要去做一个新的检查,检查时不用家属照看,可以下午再来。」密布的阴云再次覆盖住他的身体,顾言清微微颤抖着,但很快克制住其他情绪,快速地回复了消息:「蓝色瓷砖:我知道了。谢谢,辛苦了……她现在还好吗?」

    对面回复得很快:「盛:实话说,没有那么理想。或许我们要考虑换一个方案了。」

    流量一会没关,裸机就逐渐变得滚烫,攥在手里好像攥住一块烙铁,顾言清却暂时察觉不到它的温度了。危房又坍塌在他的肩膀,可现在,没有人再和他一同承担。世界本来就没什么道理。

    简单地回复完谢谢后,顾言清关上手机,闭上眼睛,低着头深呼吸了会,却始终觉得电梯的空气沉闷得他喘不过气。直到严泽轻声提醒电梯到了,顾言清才终于从僵直中恢复。在这一层吗,他向前两步,转头去看严泽,眼睫泛着淡淡的血丝。而严泽盯着顾言清的脆弱模样,忽然微微地笑起来,使细长的眼睛浸染上许多明丽的光。

    这并不是个常见的笑容,但顾言清在怔愣中并不能分出太多精力去欣赏。他此时在想其他事情,只有身体乖乖跟在严泽的身后,等待他打开门。

    期间又觉得衣领太紧,拿手悄悄扯了好几次,才终于调整到舒服的状态。

    指纹与密码双重门锁没多久被打开,严泽进门,过了会儿又转身扔了双新的灰色棉拖出来,“没有新的凉拖了。”

    顾言清温顺地换好拖鞋,将旧鞋留在门外,轻轻地踏进严泽的家——上下跃层,意料中的黑白极简风格,连家具都透着扑面而来的冷冽气息。他囫囵打量完毕,正准备再往前走时,发现严泽已经换了一身家居服出来,此时站在卧室门口,皱眉望他。顾言清下意识理了理衣领,有些小声地问他,“怎么了?严先生。”

    严泽示意他看向窗外,他顺从转身,看到外面世界瓢泼的雨与一道煞白闪电。“雨,好像下得……很大。”他一下有些结巴,这太巧合了,一切好像都在推着他走向另一条道路,使他最终无能为力,只能出演某部拙劣的情感电影。一道窗户先前被打开,此时引来无数冰冷的空气,顾言清站在窗户的近处,感到格外的无所适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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