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袭来,徐徐不止,他的衣摆和她的裙摆随风飞扬旋转,环绕交缠。夜空烟花璀璨时的声音响彻人耳,薛汀兰的唇只动了动,并未出声,李衡靠过来道:“你方才说什么了?”他只见她的唇动着,却未听到她说的话,于是身体倾斜凑过来。

    懒得理睬他,薛汀兰移开目光,拉紧身上的披风,没好气道,“我只说一次,你没听到,怪不得我。”

    根据她说话的唇形依稀猜出意思,李衡眉眼带笑,扬声道:“我知道你在说什么?”

    在烟花盛开,下一朵还未绽放的时候,天地一瞬的寂静之时,“不用谢我。”李衡轻笑一声。

    烟花点缀的夜空下,熔铁敲击出来的火树银花,金光灿灿,辉煌夺目,碎金般的星子繁多,大片大片散开,它们在夜空迸发,簇拥,挥洒,像涓涓溪流在空中流淌开来,再流入地面。美丽绚烂的时间短暂却惊艳了瞬间,惊艳了看到它的人,美得壮观,美得轰轰烈烈。

    她喜欢的男子站在身旁,给她一场最灿烂的烟花火树。两人都没有说话,并排而立,碎金光芒洒落在眉眼脸颊。此时此刻,薛汀兰沉甸甸的心仿佛注入了活水,不知怎的,她的内心涌起一股冲动,激动的情绪徘徊在她的胸腔,脆弱受伤的心仿佛在慢慢愈合。

    薛汀兰从地上的果篮里拿出两个橘子,递给李衡一个,见他挑了挑眉头,硬是不接,她要收回手,他却突然伸手抢走,剥开,眸子死死的盯着她,唇边勾笑,喉结滚动,一瓣一瓣的橘子含在薄唇里,那模样,仿佛吃的不是橘子。

    橘子圆润丰盈饱满,果皮黄澄澄,颜色新鲜好看,一看就是精挑细选出来,橘子果皮有股清新沁人的香味,她剥开余下的橘子,吃下,果肉汁水清甜可口,甜进了干涸苦涩的心。薛汀兰的眉眼此时平展舒开,凝聚一天的郁气已经消去。

    在马车醒来的时候,薛汀兰整个人都带着戾气,浑身长满刺,像个情绪躁动的小刺猬,阴冷着眼睛团成一团,缩在角落暗处,有人要是敢动她,她下一刻就要暴躁起来,四处扎人。其实从一开始遇见她,李衡就意识到她身上是带着刺的,虽说这刺有被她收敛着,或许有什么困住过她,她像一只受过伤的白毛兔,她谨慎又害怕受伤,胆怯又勇敢,身娇弱小,却眼神坚毅,意志坚强,身上有种隐忍不发的冲劲。

    李衡希望见到她脸上无忧无虑的模样,他喜欢她露出内心深处的笑容。他不管她曾经发生过什么,他希望她身上的尖刺被柔顺。

    两人身后,高高的岩石山上。沈聘歪着身子坐在大石,搭起二郎腿,百无聊赖,眼望山下的李衡和薛汀兰,对身旁站立的杨端道:“看吧,我就说女人都喜欢漂亮的东西,你家王爷送再贵、再坚韧、再厉害的刀枪剑戟,都没什么用,比不上天上几朵烟花。”

    昨夜,薛府走水失火,李衡是今晨才知道消息,暗卫调查回来,李衡听到薛远昨夜不在府里,反而在外逍遥,扔下怀有身孕难产的妾室,薛汀兰又是要护她的姨娘生产,又是调兵灭火,焦头烂额。薛远回府,惊慌一夜的薛汀兰与他大吵,被他又是打耳光,又是禁足。原先被她无缘无故退还礼物,李衡就想多晾她几日,让她意识到错误,来给他赔礼道歉。得知薛汀兰难过吐血的消息,李衡待不住了。

    沈聘见李衡带上牛角弓要去送给薛汀兰,忍不住多嘴道,“王爷,您看,您之前送的匕首,薛姑娘不是退回来吗?不是王爷送的礼物不好,是送不对心,王爷喜欢的东西,薛姑娘不一定喜欢,若是您想哄好一个女人,就该想想她喜欢什么,想要什么,这礼物送对了女人的心,她才会高兴。”

    沈聘心想,李衡高高在上惯了,出生就是个被人伺候的主,要别人顺着他的意思,他心里想哄一个女人,不去了解那个女人的喜好,反而是从他喜欢的东西入手。

    听完沈聘的话,再想起薛汀兰收到礼物的反应,确实没见她露出任何惊喜,收下礼物时,也不像是很高兴的模样。李衡把牛角弓放回书房,将原本就是买给薛汀兰的玉冠带上。想起薛汀兰喜欢吃内脏,李衡忍住嫌弃的心情,吩咐人在琅琊山庄准备这些菜肴。沈聘提到姑娘家喜欢花花草草,花灯烟火,琅琊山庄的庄主提议李衡去看打铁花,如此,才有现在夜空下烟花火树的绚丽盛景。

    杨端打量沈聘,抱着佩剑久久不说话,一双眼睛一如既往冷酷,他转身往山下走,沈聘摸摸脑袋,跟在他身后。和死冰块相处就是无聊,不爱说话,若是张嘴了,说的话也不好听,往人心里怼。今日休沐,不用去陈佑的军营训练,他本不想来的,想着在府里昏天黑地睡大觉。然而,李衡听取他的鬼点子,心觉有用,他就不得不跟着李衡过来帮忙出主意。

    沈聘到山下后,站在李衡和薛汀兰不远处,见到薛汀兰面上的笑容,他对杨端道,“瞧瞧,这不是博得美人一笑了吗?听我的没错吧,不过是哄个女人,小事一桩。”他拍拍杨端的肩膀,笑道:“这日后你哄不好女人,或许可以找找我,我给你出点子,你给我银子。”

    杨端:“王爷说过,薛姑娘日后会是端王府的侧妃,你说话客气些,别什么女人不女人的,给我好好叫人。”

    “知道啦,侧妃,我会把她当主子敬着的。”沈聘撇着下巴道,“王爷是打算先娶了王妃,再纳薛姑娘入府?”